姨娘生于1920年農(nóng)歷9月20日,在給姨娘祝賀98歲生日時,有一種強烈的感情催促我寫一寫姨娘的故事。姨娘對我有再造之恩,是她給了我一個美好的前程。姨娘心地寬厚,待人友愛,善行致遠,用堂哥給姨娘祝壽的一幅對聯(lián)就能道出姨娘的品格:“尊敬老人友愛同輩關(guān)懷每個子孫言傳身教永為后代表率,受盡苦難嘗夠艱辛歷經(jīng)無數(shù)風雨待人和善自能宏福長壽”。
姨娘兄妹三人,外公是一位私塾先生,說一口流利的日語,家道雖不是很富足,但在三鄉(xiāng)五村,還是有一些小名氣。她們兄妹三人,從小就接受中國式的傳統(tǒng)教育,百善孝為先在她們身上演繹的淋淋盡致,在男尊女卑的舊社會,有文化的外公同樣沒有掙脫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腐糗思想,硬是沒讓姨娘讀書識字,但外公思想最開放的一點,也是讓姨娘和我娘受用一輩子事情,就是堅持不讓她們裹腳,留給她們一雙大腳板。
當日本人的鐵蹄踏進我們村莊,小鬼子用刺刀,逼著外公給他們當翻譯,外公不愿意當漢奸,為了脫身寫下“中日親善”等幾句話騙過小鬼子,回家后連夜帶著全家逃往陜西。由于當時姨娘和我娘都已出嫁,從此她們兄妹三人天隔一方,一直到建國后70年代未才得以分頭相見,外公和舅舅一生再也沒回過故鄉(xiāng),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。
在她們兄妹中姨娘生活最為艱辛,姨父的哥哥是新四軍的干部,姨父帶著他的大侄兒也投奔了新四軍,自然姨娘一家就成了新四軍的家屬,小鬼子和國民黨三天兩頭去找事,害得姨娘領(lǐng)著孩子們東躲西藏,挨饑受凍是常事兒,飽受戰(zhàn)亂之苦。解放后生活稍有穩(wěn)定,可上有年邁公婆,孩子又多,特別是3年自然災(zāi)害期間,糧食根本不夠吃,真是度日如年,為盡孝道每天堅持先照顧好公婆的起居,再逐一打發(fā)兒女,妯娌之間相敬如賓,在如此艱難困苦中,和諧家風家喻戶曉。為了全家生活過的好一點,姨娘就沒日沒夜的干活,那時我們家也很貧窮,就這樣姨娘和我娘相互牽掛著,有點糧食自己舍不得吃,也要給對方送去,她們往往都是把好一些的糧食送給對方,自己留下谷糠加稍許的糧食,用大磨磨成糊烙成煎餅,說是煎餅,其實根本烙不成型。
姨娘家和我家中間隔一條黃河故道(廢黃河),河上沒有橋,要想坐船需多走好幾里地,每次都是找淺的地方水過河,娘給我說有一次姨娘給我家送東西,過河時腳下一滑掉進深水里了,差一點就淹毀了(老家方言,沒了的意思)。二姨哥也給我講:“讓他終生難忘的一件事,遠在北大荒的父親要一張全家照,恰巧趕上黃河故道發(fā)大水,只多走好幾里路去坐船過河,船行到河中間船底突然漏水了,船家使勁的搖櫓,大哥就不停的用臉盆往外舀水,娘就拼命的護著我,心里怕極了。”到了1962年初姨娘領(lǐng)著孩子們投靠在開發(fā)北大荒的姨父,因為是剛開始開發(fā),條件并不是很好,但那里地多人少,只要肯出力就能有飽飯吃,姨娘自己開了大片的荒地,加上姨父微薄的工資收入,基本解決了溫飽問題。姨娘心里一直牽掛著老家的妹妹,還要攢下一些錢,寄給我們家。舅舅不知老家的情況,從西安時常給姨娘寄錢,姨娘就讓我大姨哥代為寫信給舅舅說:“哥哥現(xiàn)在妹妹在老家農(nóng)村生活比我困難,以后您要寄錢就寄給妹妹吧,一塊錢不嫌少,十塊錢不算多。”后來舅舅每到中秋節(jié)、過年和青黃不接時固定往我們家寄錢,在姨娘的傳教下參加工作的表姐、表哥都隔三差五的給我們家寄錢,這在當時的農(nóng)村是多么的令人羨慕,就為這還促成了我哥哥一樁美滿姻緣。說心里話:“我童年最喜歡聽的音樂莫過于郵遞員的自行車鈴聲,只要這聲音在我家門前響起,準有喜訊傳來,它給了我快樂的童年,今天想起心中依然是暖暖的!倍菚r我娘唯一能做的就是到了收花生時,象過篩子一樣親手挑選出4斤花生米郵給我姨娘,那個年代交通不便,商品流通不了,花生屬油糧作物,郵局只準郵4斤;ㄉ陉P(guān)內(nèi)算不上什么稀罕物,可到了氣候環(huán)境比惡劣的黑龍江邊境就比較珍貴了。聽姨娘的老鄰居講:“姨娘每次收到花生,都會炒一大盤子讓親鄰們品嘗,花生的紅衣是一味中藥,有位鄰居找到姨娘要一些花生的紅衣配藥,再三表示只要紅衣,姨娘二話沒說把家里僅有的兩斤多花生全給了她!
姨娘做人不卑不亢,文革時期很多干部被下放到北大荒,一位孫姓鄰居原來是師級干部,下放后一家人被人歧視,還有人百般刁難,姨娘看不貫一些人的作為,也給自己惹了些麻煩。他們家孩子多,生活比較苦,真是沒少遭罪。姨娘常說:“自己做好人,就一定能遇到好人,十年河東到河西,不能笑話窮人穿破衣,”姨娘不顧周圍人的白眼就想方設(shè)法幫助他們,經(jīng)常給孩子吃的喝的,有一次孫姓干部有病住院,只有姨娘躲過干擾到醫(yī)院看望,他家兒子結(jié)婚,還是姨娘幫著縫的喜被,姨娘針線活做得好,誰家兒子結(jié)婚女兒出嫁都愿意找姨娘幫忙,幾年間光做喜被就有幾十床。那位孫姓干部落實政策回城時,他的愛人拉著姨娘的手說:“老姐姐您是個好人,患難見真情,這些年多虧您里里外外幫忙,能遇到您是我們?nèi)业母。?/p>
1969年中國與蘇聯(lián)交惡,珍寶島戰(zhàn)事吃緊,國家要求疏散人口,姨娘領(lǐng)著表弟回到老家,農(nóng)村生活依然貧窮,我就三天兩頭往姨娘家里跑,每次都吃得玩得心滿意足才回家。記得姨娘家里有一臺上海蜜蜂牌縫紉機,我們老家農(nóng)村當時根本沒有這樣的寶貝,加上姨娘熱心腸,鄉(xiāng)親們有什么縫縫補補的都去找她,在老家一年半的時間里無償幫親鄰做上衣就60多件。
1979年大批的知青返城,各行各業(yè)需要補員,姨娘打信給我娘說趁著現(xiàn)在缺人,想幫幫孩子,看孩子愿不愿意到這來上班掙錢好補貼家里,于是在我17歲那年放下書包,背起了行囊,到了姨娘身邊,由于營養(yǎng)不良,我長得又瘦又矮,姨娘看著心疼,就象親娘一樣護著我,不論是吃的,還是用的東西我表弟有的,我一定有,我有的我表弟不一定有,享受著在娘跟前一樣的溫暖和快樂。在姨娘身邊生活、工作、學習的38年間目睹和體會到她教育子女,睦鄰鄉(xiāng)里和傳承孝道的家風,特別是她和三個兒媳之間,幾十年從沒有發(fā)生過不愉快,老人明白事理,兒媳個個孝順。六十多歲的大姨哥每天都要給姨娘洗腳,梳頭,精心照料,和他們相處的日子里,時時處處都有感動。姨娘樸實無華的品格,把兒孫影響和教育培養(yǎng)成了公安局長、高級工程師、高級會計師和其它行業(yè)優(yōu)秀員工。姨娘教我做人做事,我也學著姨哥姨嫂努力工作和待人接物,在潛移默化中一步步走向成熟。
歲月如歌,姨娘作為世紀老人,歷經(jīng)滄桑巨變,日本人戰(zhàn)敗投降,國民黨潰退臺灣,新中國成立,十年動亂和改革開放,今天又迎來了新的時代,國家一天比一天強盛,人民生活越來越幸福,姨娘也享受著國家對高齡老人的各種待遇,姨娘在98歲生日的慶典中,欣慰的說:“還是共產(chǎn)黨好!痹俅谓逃齼簩O們珍惜當下,開拓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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